大会师(国画) 276.5×470厘米 2008年 李宝林 中国国家博物馆藏
在当代山水画大家中,李宝林无疑是卓有成就的一位。从学校到部队,再到中国画研究院;从人物画到山水画,他以坚韧的毅力,攀登一座又一座艺术的高山险峰,创作出浑厚壮伟的山水画卷。
李宝林1936年生于吉林省四平市。1958年,他考入中央美术学院中国画系,直接受教于叶浅予、李可染、蒋兆和、李苦禅、刘凌沧、萧淑芳等诸位画坛大家。这段受教育经历对其以后的发展产生了深远影响。毕业之后,他从北国辗转至南疆,开启了长达28年的军旅生涯,后又进入中国画研究院(现中国国家画院)工作。
回忆那段军旅生涯时,李宝林曾说:“从北国到南疆,从学生成长为一名军人,我经历了艰苦而全新的生活。作为一名海军美术创作人员,大海净化了我的灵魂,也促使我成长,为我事业人生的道路确立了方向。”军旅生涯磨炼了李宝林的意志,也带给他无数的灵感,促使他创作了一系列军旅题材的美术作品,如《战台风》《政委》《第一封家书》《誓言》等。他的代表作《大会师》塑造了赤卫队员、老红军、小号兵、炊事员、伤员等百余位人物形象,得到了全军乃至社会各界的广泛肯定。
20世纪90年代,李宝林调入中国画研究院工作。这也是他顺应内心追求的选择。“在这里我深切感到自己在做学问上的深度不够,通过读书、寻师访友补了些课。同时顺应规律,结合自己的特点在创作方面做了大胆的调整,从人物画创作转向自己内心钟爱的山水画。”与此同时,他回到了恩师李可染身边,研习山水画创作。中国美术家协会美术理论委员会主任尚辉认为,李宝林是“李家山水”画派中的重要画家之一。“虽然他在李可染的山水绘画中汲取了一种壮阔而幽深的意境,但画面中凝结而成的形式感却是在李可染绘画的基础之上,融合并发挥了二十世纪八九十年代一批画家在形式语言上的共同建构与探索。”尚辉说。
中国画强调用笔,笔墨的关键在于用笔。李可染曾对李宝林说,对中国画家来说,线条用笔是非常重要的。所以李宝林一直在线条上下功夫,所创作的画面造型也以线为主。为了画出更好的线条,李宝林一直对金石书法有很浓厚的兴趣,下过很多功夫。“当年我刚考入中央美院,就在李可染先生的教导下学习书法,他引导我们多读汉碑和魏碑。我临摹过《张迁碑》《礼器碑》《张猛龙碑》《爨宝子碑》《郑文公碑》等,我还对石鼓文、青铜器上的铭文那种斑驳厚重、古朴自然、巧拙相间的线条特别感兴趣。”
李宝林认为,浑厚华滋、苍润并济是中国画笔墨语言的最高境界。他说:“苍,表现人的骨气、品格;润,反映了一个画家的感情和生趣。这种绘画语言形式上的矛盾,完美结合起来,画面就富有张力的气韵,不刻板也不流于轻浮甜俗,蕴含着中国独特的审美取向和审美趣味。”
20世纪90年代中期以后,几次西北之行,让李宝林为自己理想中的大山大水创作找到了自然参照对象。大西北山水的雄阔、苍茫,近乎原始的蛮荒、浑莽,给他以强烈的震撼。这种带有苍茫意味的美,这“千里之远,不足以举其大;千仞之高,不足以极其深”的无限之美,便是“天地之大美”,这正是他要追求的那种境界。由此,李宝林创作出了《西疆风骨》系列、《情系帕米尔》系列以及《雪域奇峰》等作品,这些作品骨力雄健、境界深邃,自有一股凛然之气、豪迈之风。
李宝林在他的山水画中追求展现大自然的壮美精神。美术评论家、他的老同学薛永年曾说:“李宝林的画就像他的为人:真诚、朴实、平易、宽厚、坚毅、善良、不慕浮华、不喜张扬。在他身上,深挚的感情主宰着通达的理性,内向的性情包孕着少有的顽强,脚踏实地的进取常凭着悠久的历史感怀,而雄厚的张力又蓄积在强大的凝聚力中。”
这一时期,李宝林的作品更加突出黑白语言的对比张力,并强化锥形山峰的方折形质。例如在作品《天山》中,山体的结构变化显现出雄健的笔力和峭拔的体貌,而在《西江的雪峰》《高原人家》《高山村寨》等一系列作品中,亦能看到李宝林以纵向的结构和横向的皴擦结合,着重强调画面的形式感、力度感以及自然场景的浑茫感和崇高感。即便是在描绘江南古镇的题材中,仍然可以看到李宝林对李可染漓江山水绘画中有关秩序感、节奏感的汲取与发展。
李宝林的艺术足迹踏遍大江南北,他用自己的真情实感尽情抒写着祖国的大好河山,展示着一位山水画家在自然变化之中确立自己绘画面貌的艺术步履。令人敬佩的是,他在80岁后,仍然坚持站在画学思考和风格变革的前沿,创作了《西疆风骨图》《灵峰骨韵图》《红石岩大峡谷》《天山古韵图》和《雄疆塞北》等巨幅作品,“风骨”“骨韵”和“雄疆”这些嵌在款题里的词语,凸显了一种宏大叙事的精神力量。
在中央美术学院科研处处长、美术理论家于洋看来,李宝林山水画风格的形成,是现代学院教育、自然物象造化与个人风格气质三者合一的典型案例。“李宝林在师承与变革中不断发现和塑造了中国北派山水的混沌粗砺与刚硬雄强,同时在各地采风、创作、思考的艺术跋涉中,建构了自身的艺术风神,这正是其给予当代山水画坛的重要启示与贡献。”于洋说。
耄耋之年的李宝林说:“从大海到大山,是我的人生历程,也是我人生的追求。人应该有大海一样的胸怀,大山一样的境界。从艺犹如登山,登上一座山,前面还有更高的山。山路崎岖,心无羁绊。尽心尽力、顺其自然是我的人生格言。”从碧波万顷的海疆,到壁立千仞的峰峦,都在李宝林的笔下化作大山大海的雄浑交响,成就了他的艺术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