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礼在丹青—​—一场穿越三千年的心性对话

        作者:黄娴2025-11-17 09:08:18 来源:中国文化报

          陈介祺旧藏毛公鼎全形拓

          礼,起于敬,源于祭,成于制,载于器,最终绘于艺,融入中华民族的血脉之中。礼不仅是一套外在的行为规范,更是一套内化于心的价值体系。走进福建博物院,观看“楮墨承礼 丹青载道”展览,我们仿佛步入一条悠远的历史长河,每一幅书画、每一帧拓片,都是这长河中凝练的浪花,无声诉说着三千年来中国人关于“礼”的思考、实践与艺术表达。


          礼蕴于器

          中华礼仪文明的曙光,最早闪烁于青铜器的辉光与铭文的刻痕之间。此次展出的十幅澄秋馆藏全形拓,使我们得以窥见清代士人如何在传承中创新——他们以纸墨为媒,将一件件青铜孤品转化为可流传、可分享的拓片,不仅试图挽留那段厚重的历史记忆,更意图激活其中蕴藏的礼制精神。

          清代金石学家陈介祺旧藏《毛公鼎全形拓》,以其近五百字的鸿篇铭文,远远超越了简单的记事功能。它不仅记录了周宣王对毛公的郑重诰命与册封赏赐,更承载了“敬天”“重德”“恤民”的政治理想,堪称是一次依托青铜铸鼎与铭文共同完成的礼制实践。

          该拓片为陈介祺监制之精品,罗振玉题署题端,王国维为之考据。尤值一提的是,王国维曾盛赞“惟陈氏拓最精”,也因此欣然命笔题写考据文字。而其背后的流传历程,更是一段跌宕的收藏传奇。咸丰二年(1852),陈介祺以白银千两从苏亿年手中购得毛公鼎。后因清代律法严禁私藏秦汉以上文物,为规避政治风险,他秘密将鼎运回山东潍县故里,深藏于“簠斋”之中,绝不轻易示人。其他青铜铭文,陈介祺常乐于公诸同好,唯对毛公鼎例外,足见其珍视之深。

          两年后,陈介祺心系毛公鼎,加之对朝廷丧权辱国之行深感失望,遂借母丧之机辞官归里,从此不再出仕,全身心投入金石研究与考证。他在家中亲自指导匠人秘拓毛公鼎拓片,并潜心释读铭文,至同治年间终于完成《毛公鼎考释》定稿。


          礼见于绘

          “礼”不仅凝铸于金石,更流转于缣帛。随着时代推移,其视觉表达从器物扩展至绘画,尤其体现于以长卷纪盛事、彰仪轨、传美意的创作传统。这类作品常将图像与题跋结合,实现对重要事件、人物和场所的礼仪性记录与颂扬。

          如陈景亮请王昉、王荫昌绘制的《重修历下亭图卷》,不仅以画笔重现咸丰年间历下亭重修之景,更通过何绍基等人的题咏,将一项地方工程升华为文人雅集与礼制传承的见证。《清嘉庆吴锦读书人家图卷》则以“飞白书”题引、绘景与多家题跋,详载魏成宪蒙乾隆帝召见并誉其家为“读书人家”的殊荣。图像与文字共同构筑起一个家誉传承的礼仪现场,是对门风家学的一次庄重礼赞。这些长卷、大轴皆非仅止于笔墨技艺的展示,更是“礼”在历史记忆与文化延续中的视觉载体。它们以宏大叙事、群像题咏与时空一体的卷轴形式,强化了事件的重要性,传承了尊贤、重教、崇文等礼之精神。


          礼载于书

          书法,作为中国独有的艺术形式,自诞生之初就与“载道”紧密相连。晚清福州名人林绍年的行书七言联“古人所重在大节,君子之学无常师”,其内容本身即是一句精炼的礼教箴言。而书写者作为一代廉吏,其人生轨迹正是这句箴言的最佳注脚。笔墨点画间流淌的,不仅是技艺,更是书写者的风骨与操守,是“字如其人”的生动体现。

          翁同龢的八言联“尝矜其人为世冠冕,莫名之品如古尊彝”,将这种“敬重”推至诗的境界。他将人的品格喻作“古尊彝”——那些最古老、最庄严的礼器。这一譬喻,精巧地贯通了“器”与“人”,揭示出礼的核心精神:对内在德性的尊崇与对外在天地秩序的遵循,本为一体。贤德之人,自身便成为行走的礼器,其言行举止,皆可为世之圭臬。

          纵观展览,从铭刻国家典章的青铜重器,到旌表忠烈的功臣画像;从维系门风的家训楹联,到褒赞贤德的警世格言;从传古续礼的金石拓片,到描绘“陈蕃设榻”的尊贤典故……“礼”的形式随时代流转而不断演变,但其内核——那份对秩序的敬畏、对贤德的推崇、对家国的忠孝、对自我的省察,穿越三千年岁月,一脉相承。这些丹青墨宝,于是不再仅仅是艺术品,更是历史的切片,是精神的容器,是先人与我们展开的一场场心性对话。

          (作者为福建博物院副研究馆员)

          分享到:
          责任编辑:静愚
          邮箱:fuwu@meishujia.cn
          Q Q:529512899
          电话:
          邮箱:fuwu@meishujia.cn
        Processed in 0.050(s)   7 queri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