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音——祭老舍先生》 140×110cm 布面油彩 2002年
孔子曰:“知者乐水,仁者乐山。”看刘曙光的画,我们既可见知者畅快的喜悦,又可见仁者无言的端庄。在其近期创作的《活力源》和《黄土风骨》两个油画系列中,水与山分别作为主题意象得到了淋漓的表现。前者在高天之下,寓形林泽、溪涧、江河与湖海,编织周流无滞的旋律,令智者乐;后者在黄土地上,托身断谷、沟壑与峭壁,熔铸厚重不迁的意象,令仁者安。虽然在严格意义上,后者只因形似于山而勉强算作山,可是它们一点不比真山所经历的遭遇更少。伴随着这些遭遇,它们被雕塑出了山的形象,养成了山的性格,直到可以与水作伴,在人类语言中形成对仗。
在视觉语言的角度上,如果说刘曙光的《活力源》和《黄土风骨》也貌似对仗工整,那么,它们却不是出于修辞的需要,而不过是由于画家有过无数次跋山涉水的真实经历。虽然这种经历一再发生,可画家总是乐此不疲。他一次又一次告别画室,踏上旅行写生之途,以此来告慰远方的召唤,回应水流与风动的歌唱。《活力源》与《黄土风骨》便源于他的旅行。其中既有现场写生之作,又有旅行归来重构记忆、深化感知和寄存想象力的篇章。
这两个系列,看其画面景象,我们见到,沿着水路,画家溯源河流,寻踪湖海;朝着山路,画家越陌度阡,登高望远。那不但是身体的旅行,而且是心灵的旅行。在问水路上,他领悟到水善利万物而不争的品性;在朝山途中,他见证了厚厚黄土下埋葬的深山所挺起的脊梁。他在水的灵动及水对万物的滋润中看到了世上一切活力之源,在黄土塬破碎而宽广的土地上听到了持续千万年的风响。出自画家的本能,刘曙光把自己的旅行记录托付给了无我之境。但画中却处处可见其自我的存在。这首先见之于其油画语言的个性化运用。其画视野开阔、构图简练,气象开张。画水者远近变幻,气势澎湃;喻山者场面恢弘,空天辽远。而统一贯穿的厚重色层、整体色调和大笔触挥写,令观之者足以想见作者下笔时的快意当前。
虽然许多作品出自旅行归来后的再创作,却不减氛围的鲜活,给人以具身在此的即视感。这是建立在高度技巧和成熟经验基础上的感性的解放,带着情感的自发性,把画面推向了写意的境界。不过,与此同时,理性又筑起了一道堤坝,保证了形象的塑造力和写实性,并赋予画面以建筑式的构成感。当我们在画面笔触中辨认出越来越多的刀痕时,画家的自我就开始隐隐闪现。那是在情感自发性与理性自觉之间所闪现出来的自我,足以看山望水,协调仁智,使其彼此给予,相互显现,直到把自然改变为风景,把风景改变为人类精神的肖像。
(文/吴永强,四川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515艺术创窟艺术顾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