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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笔墨之道在法度与性情之间——访书法家刘安成

        作者:秦鑫歌2025-06-13 09:12:50 来源:大河美术报

            刘安成 《潘主兰先生诗一首》 甲骨文


            书法艺术,既是技法的锤炼,更是心性的流淌。刘安成从河南商丘的乡土记忆中走来,幼承家学,师法古人,在“二王”的法度与米芾的恣意间探寻动静相生的美学平衡。他的艺术之路,既有父亲“心正笔正”的耳提面命,也有名师“习字不临古帖,好比夜行无烛”的点拨开悟。从唐楷的严谨到宋人尚意的洒脱,刘安成以“以王为底、以米为面”的创作理念,诠释了书法传统在当代的鲜活生命力。

            访谈中,刘安成不仅分享了技法与心性相融的深刻体悟,更揭示了跨艺术领域的滋养如何为书法注入韵律与灵魂。音乐、文学、戏曲的多元浸润,让他笔下的线条既有“风樯阵马”的张力,亦蕴“润含春雨”的哲思。让我们走进刘安成的笔墨世界,感受笔墨之道的法度与性情。

            记者:您出生于河南商丘,这片文化底蕴深厚的土地对您的书法艺术有何影响?能否分享一下您年少时与书法结缘的故事?

            刘安成:我自幼受父亲熏陶爱上书法,虽家境贫寒无碑帖可临,仍以破报纸练习永字八法。我中学时幸遇刘耕桥老师,其严谨教风使我养成认真书写的习惯,为日后书法之路奠定基础。

            如今展卷回首,从描红临摹到挥毫写意,故乡滋养了我的笔锋。父亲授予的筋骨、老师点拨的性灵,都化作了宣纸上的烟云。后来在张海、周俊杰等名家的点拨下,我开始走出误区,专注临习古代经典碑帖,从唐楷入手,进而追溯晋人法帖,在《圣教序》上下了一番功夫。之后我喜欢上宋人尚意书风,折服于米芾的风樯阵马、八面出锋和沉着痛快、酣畅淋漓,落脚点也定位于宋人的尚意书风。

            记者:从颜柳、“二王”入门到深入唐宋法书,这段学习历程中您有哪些感悟或体会?

            刘安成:在漫长的书法学习历程中,令我体会最深的是三重境界的领悟。第一是‌认知的突破‌。写好规范的汉字当然是很重要的,但要上升到“书而有法”的层面则要难得多。开始必须从古代经典碑帖入手,才能得其三昧。

            第二个是‌方法的转变‌。学习书法如同建造高楼,正确的方法是坚实的地基。书写时每个笔画都要体会起笔藏锋、行笔提按、收笔回锋的韵律。临帖不是抄帖,我们要眼到细察字帖精微,心到感悟笔意神韵,手到精准摹写字形。

            第三个是‌审美的觉醒‌。在读、临、研的过程中,我们需要敏锐地捕捉书法最精髓的韵律美和性情美。启功先生教学生习字时,先让学生听听古琴曲,然后再下笔写字,体会线条中的节奏变化,的确是有科学道理的。

            记者:您将个人风格定位为“以王为底、以米为面”,这种“底”与“面”如何体现在笔法与章法中?

            刘安成:在书法艺术脉络中,以晋代“二王”为底、以宋代米芾为“面”的创作理念,本质是探寻古典法度与个性解放的动态平衡。“二王”书风代表着魏晋玄学浸润下中和简静的审美范式,其“一拓直下”的笔法体系与“势巧形密”的结构智慧,构建起后世行草书的基本法理框架。王羲之《兰亭序》中锋侧转的微妙转换、王献之《鸭头丸帖》纵引笔势的开拓,共同形成“不激不厉而风规自远”的韵致传统。这种法度绝非僵化的程式,而是通过“囊括万殊,裁成一相”的抽象提炼,使点画运动暗合天地运行之理,为书法确立了技进乎道的哲学根基。

            米芾的创造性在于将“二王”体系进行解构重组,其“刷字”理论突破中锋桎梏,以“八面出锋”的绞转笔法激活线条张力。这种以晋韵为根基的变法实践,恰似在古琴雅乐中注入金石铿锵之声——米书看似离披的点画,实则严守“二王”“笔笔断而后起”的节奏原则,其“臣书刷字”的自诩背后,藏着对《圣教序》笔势的深度揣摩。这种“底”与“面”的辩证关系,揭示中国艺术“复古开新”的内在逻辑:当米芾以“风樯阵马”的动势打破晋人冲淡之韵时,实则是通过夸张“二王”系统中潜藏的动势基因,将“龙跳天门”的意象从隐微推向显豁。在当代语境中重审这种创作模式,对我最大的启示就在于,书法的现代性转型不应沦为对古典的粗暴反叛,而需如米芾般在“入古”与“出新”的循环中寻找突围方向。

            记者:您提到将王氏书风的静态美转化为动态美,这种转变在作品中如何体现?

            刘安成:在书法艺术的历史流变中,晋代“二王”的静态美与宋代米芾的动态美,构成了两种经典范式。要实现二者的转化,笔法的革新最为关键,这就是从藏锋含蓄的美到八面出锋的美。

            “二王”书法以“计白当黑”的虚实平衡构建静态空间,米芾则通过极端对比制造动态冲突,善于造险更善于化险,与“二王”“中和之境”形成鲜明对比‌。“二王”墨法追求“润含春雨”的均匀渗透,米芾则将墨色转化为动态表达的媒介,通过饱蘸浓墨的瞬间发力,使墨色在纸面形成放射性扩散,同时又在有意无意中保留笔毫墨量衰减的物理痕迹,起笔浓墨凝重如坠石,收笔枯涩飞白似轻烟。这种墨色运动与笔势疾涩的结合,突破“二王”静态墨韵的单一性。同时,“二王”强调意在笔先的精密控制,米芾则通过即兴创作激活动态生成,自然迸发。

            如此一来,书写时就要特别留意怎样在继承“二王”“一拓直下”的含蓄笔势,线条如折钗股般圆润内敛,结字讲究“纤纤乎似初月之出天涯”的微妙平衡的基础上,把米芾的动态书写,通过“刷字”技法将“二王”体系解构重组,使原本静态的字形产生八面出锋的空间张力。书写时通过渴笔飞白的层次对比,使静态线条获得如锥画沙的立体质感。这种动静转化绝非简单的速度提升,而是对尚意书风本质的深度把握——将“二王”体系内蕴的势转化为可视的动,在痛快淋漓中暗藏“如印印泥”的精准控制,方得米芾“振迅天真”的真谛。如果能在书写过程中,以“二王”结体为骨架,再注入米芾笔势,即可形成“以王为底,以米为面”的混生美感,这正是书法传统在动态演进中的生命力所在‌。

            记者:您在散文、诗词、音乐等多元领域均有涉足。这些跨领域的艺术实践,对您的书法创作产生了怎样的启发?

            刘安成:就我本人来讲,对音乐、戏曲等艺术形式的热爱,是从小就渗透到骨子里的一种情怀。如今想来,音乐、戏曲包括竞技体育里的那些节奏与韵律,潜移默化地为书法注入了生命的律动。唐代大书家张旭观公孙大娘舞剑器而悟草书之法,怀素听嘉陵江水声而得笔势之妙,这些典故都揭示了一个艺术真谛:书法线条的抑扬顿挫与音乐的旋律起伏有着内在的相通性。书家在运笔时讲究一波三折,恰如音乐中的强弱变化。墨色的浓淡枯润,又如音色的明暗转换。

            而文学的意境与内涵,则赋予了书法以灵魂的深度。苏轼《黄州寒食诗帖》之所以被誉为天下第三行书,不仅因其笔墨精妙,更因其文字内容所传达的文人风骨与诗性情怀。书法艺术之所以超越实用书写而成为高雅艺术,关键在于它承载了文学的思想重量。王铎的狂草若无其胸中块垒,则徒具形式。傅山的草书若无其遗民气节,则失却精神。徐渭的写意花卉中有书法的笔意,王宠的小楷中有绘画的布局,这种跨界融合产生了“艺中有艺”的复合美感。书法艺术永远需要音乐、文学的滋养,正如鱼需要水,树需要阳光,艺术需要文化的整体氛围来培育其生命之花。

            记者:未来您希望在艺术风格或社会影响力方面实现哪些突破?

            刘安成:书法一道,贵在承古而能出新。历代大家,皆以传统为根基,深入临池,得古人神髓;然终须以性情为血脉,化古为我,方成一家面目。

            在当今科技发展日新月异的时代,更应以高山仰止的心态,深入研习古代名家经典碑帖,于其间沉潜往复,锤炼点画使转之精微。但若止步于此,那么最终或成为书奴。因此,当代书家同样需要在法度中觅得生机,将个人才情、学养、气度融入毫端。或取篆籀之浑厚,或汲行草之飘逸,以心驭笔,因势生发,使笔墨与性情相契。借古非为泥古,开今必先通古。唯根基牢固,创新方有依归;唯性情真挚,笔墨乃见精神。此中平衡,恰是书道至难处,亦是最动人处。

            艺术家简介

            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河南省书法家协会第五届副主席兼刻字委员会主任,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书法作品曾在韩国、新加坡、日本等国家展出。著有《刘安成书法散文集》《井天斋心画》《风轻云淡》。出版书法专著《米书临习札记》《历代书家析要》、书法作品集《当代书法名家刘安成》《书坛撷英刘安成篇》《中原书风领军人物刘安成》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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