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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卢禹舜丨读书学画四十年,笔耕不辍探水墨真意

        作者:卢禹舜2025-12-26 08:56:23 来源:荣宝斋在线

          覆天载地 惟像无形 四方八极 六合九州 天地大同  203.5cm×240cm  纸本设色  2014年

          1962年5月,我出生在黑龙江省哈尔滨市的南郊。那时那里还是一个比较破旧的城镇,我在那儿生活了近十年。印象最深的是邻居张奶奶坐在院子里,用剪刀剪小鸡、小狗、小羊样子的剪纸。

          我的祖父母家境贫苦,是地道的种田人。良好的家风和勤俭劳作,使贫苦的家境逐渐好转,家里有了几间破屋和勉强维持温饱的几分田地。父亲自幼聪慧,虽然终日与祖父母种田耕地,但一直渴望读书。祖父母也希望自己唯一的儿子识文懂理、出人头地,所以尽管家境寒苦,还是将他送进了学校,让他读完小学、中学;解放后,父亲又读了中专和中国人民大学。

          我的母亲十几岁就来到我父亲家,她没有读过几天书,当时的家境也不允许她上学。为了让父亲安心读书、减轻公婆的负担,她既操持家务,又在外做些缝补衣物之类的杂事,以保证家里起码的生计和父亲的学习费用。假如没有像母亲这样的人来到我们家,很难想象我们的日子会一天天变好。后来,我们兄妹四人也都考上了大学。


          启蒙:追寻内心的指引,与绘画结下不解之缘

          我出生的时候,父亲还在北京读书,又正值三年自然灾害没有完全好转,生活的艰苦可想而知。我四岁时,祖父母便开始教我背诵诗词、儿歌,还教我认识一些简单的字。印象较深的是,五岁时我已能熟练背诵毛主席的三十七首诗词,但完全不理解诗的意思。至今我也弄不懂,没上过一天学的祖父,竟然能通读《三国演义》《水浒传》《西游记》《红楼梦》等经典名著。童年时,我从祖父那里懂得了为人要善良宽厚,做人要正直朴实;也知道了刘、关、张桃园三结义、穆桂英大破天门阵、金陵十二钗以及“长风万里送秋雁,对此可以酣高楼”等历史故事和著名诗篇。

          1970年,我正式上小学。记得当时学校的学习条件不太好,冬天早上,值日生要在上课前把炉子生好,不然教室会冷得无法上课。不过学校的院子很大,树也多,我经常和同学打闹游玩,校园里的树几乎都被我爬过。尽管如此,我对学习仍有极高的兴趣,始终是班级里的好学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对书画越来越感兴趣,经常在写字本上涂涂画画,为此常挨老师批评。但父亲对我从小迷上画画并不以为然,他把我的功课安排得很紧,让我不但没时间画画,更没时间玩耍,一心想让我将来成为一名工程技术人员。

          到十四岁时,我画画的愿望更加强烈,时常背着父亲偷偷画。这样的“地下工作”持续了两年,父亲终于同意了,答应让我提前一年参加艺术学院的高考,还说好只给我一年的准备时间,若考不上,就老老实实安下心来学习数理化。父亲为我买了绘画用具,借了石膏像,又带我认识了启蒙老师由甲申、林彦、孙月池、鲁华等先生。跟这几位先生学画让我受益匪浅,他们不仅有着扎实的绘画基础,更重要的是,我从他们身上学到了良好的品德和严谨的治学精神。在这几位老师的指导下,再加上我自己的刻苦努力,经过一年的准备,1978年,我考入了哈尔滨师范大学美术系,带着实现愿望的喜悦,迈进了大学校门。


          求学:“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我入学那年,国家刚刚恢复高考制度。不过哈尔滨师范大学的学术风气非常好,该校由哈尔滨师范学院美术系和原哈尔滨艺术学院合并而成,教师阵容十分强大。这里的教师对本专业有着较深的研究,在艺术实践中又表现出较强的探索精神,并且有着良好的教学风气。我本人也比较努力,在校期间所有的假期都是在教室度过的。四年的大学生活,我学到了很多东西,并以优异的成绩留校,担任山水画教员。

          1986年,中央美院国画系在全国招收两名山水画插班进修生,我的系主任林彦先生与我一同去中央美院报名参加考试。考期临近,我还未接到准考证,心情十分着急。当得知本省的另一位考生已经拿到准考证之后,我大失所望——这说明我的现有水平还不够参加考试的资格,可能唯一的学习机会将要失去,我几乎失去了继续学画的勇气。我们系对我非常负责任,老师们劝我不要有压力,要正确对待这件事情,还非常恳切地给当时的中央美院副院长刘勃舒先生写了一封信,信的主要内容就是“希望能够允许卢禹舜同志参加考试”。我带着这封信,心里没底,但还是叩开了刘勃舒先生的家门。没想到刘老师热情地接待了我,并在这封信上批示:“润华、张凭请考虑该同志参加考试。”我如获至宝,把这封信又交给了黄润华老师,黄老师两天后便给了我答复。就这样,我成了没有准考证却能参加考试的考生,并且榜上有名。

          1986年9月,我进入中央美院国画系学习,一年以后又被借调到该院国画系授课近一年。这对我来说是很重要的机遇,我不但师从黄润华、张凭、贾又福、王镛等京华名家,还得到了李可染、叶浅予、张仃、刘勃舒诸先生的指点。

          在中央美术学院,给我印象最深的就是师生们对学术问题的深入研究。在这样的氛围当中,每一位教师都形成了不同的研究风格,但也有共同点,那就是能够准确地从客观物象的物理、生理现象中提炼出其精神内核,然后通过恰当的形式、适宜的艺术语言将这种精神表现出来,这种研究风格让我十分佩服。其中有一件事情我至今不能忘记:1986年9月的一天,瑞典电视台到中央美术学院国画系采访,由张凭先生介绍山水画的教学和创作情况。张凭先生自始至终没有提自己一个字,而是一直在介绍李可染先生的教学思想、治学精神和创作态度。其他教师也经常在史论学习和技能技巧的传授中,用李可染、蒋兆和、叶浅予、李苦禅诸前辈的事例教育学生。从中我又学到了许多画外的东西,在与书画界朋友同行的交往中,也进一步开阔了视野,使我能够站在更高层次上审视自己的创作和思想。在李可染、叶浅予、张仃、刘勃舒、黄润华、张凭、贾又福、王镛等先生的影响下,我的创作理念和实践有了突破性发展。


          契机:“85思潮”与“四人山水画展”

          1985年前后,东西方两股文化大潮以磅礴的气势和宏大的规模相互碰撞,引发了全社会的反响。中国画作为中国传统文化的形象标志,成为艺术领域两股大潮交汇的热点。缘由是大家对中国画创作现状的不满,这种意识影响了当下的创作和中国画未来的发展,更促使一批青年画家迅速成长起来。

          作为青年画家,面对西方各种艺术流派和艺术观念的冲击,我当时既兴奋,也经历过短暂的迷茫,还进行过多种大胆的实验和尝试。之后,我重新翻开中国传统文化的书卷,从中找到了丰厚的新源泉与土壤。结合北方地域文化的基因,我领悟到,山水画是表现中国人空间意识与精神空间的一种方式,应通过运用创造性语言、选择具有超越性的生命形象,赋予画面奇妙的精神氛围。基于此,我找到了用心感悟自然万象的实践方式,主要包括两层含义:首先,要通过观照自我内心世界,净化灵魂、滤除一切世俗杂念,将丑恶之物驱逐于内心之外,实现精神的升华,增强自身的主体建设,所谓“云笼夜月原无碍”;其次,要以明净、宽阔的内心亲近自然万象,达到宇宙万物皆在我心中的境界,也就是“鸟宿秋林亦放参”的意境。这种方式体现了物我互融、互纳、互抑、互兴、互扬的思想。此后,我开始尝试创作“八荒通神”和“唐人诗意”系列作品,分别从宏观与微观、宇宙与人生、哲学与美学层面展开探索,初步形成了个人符号语言,逐步构建起自身的风格体系。

          1987年,正值中国画“穷途末路”说的大讨论时期,为推出青年先锋画家,中国画研究院在全国选取四位具有独立个性、才华出众、对传统和创造有深刻理解与把握的青年画家,举办“陈向迅、赵卫、陈平、卢禹舜山水画展”。当时我只有24岁,该展览在当时的中国画坛产生了强烈反响。此后,这个展览又在中国香港和日本、韩国等地举办巡展,受到广泛好评。

          1991年,我在哈师大被破格晋升为教授;1993年,我出任哈尔滨师范大学艺术学院副院长;1996年,任哈尔滨师范大学副校长,兼任艺术学院院长。这期间,哈师大艺术学院先后与俄罗斯、日本、意大利、韩国等国家的大学、艺术研究所建立了稳固良好的合作关系,艺术学院的办学规模、办学特色也朝着国际化的方向持续发展。我也被俄罗斯列宾美术学院等国际著名艺术学府聘为客座教授,这是列宾美术学院这所拥有250年历史的世界著名艺术学府历史上第一次向外国艺术家颁发聘书。自从22岁时入选第六届全国美展,作品引起关注后,我又在第八届全国美展上斩获大奖,还获得了1988年北京国际水墨画屏优秀奖、首届“全国中国画展深圳特别展”金奖、中国美术家协会举办的首届“中国画展”铜牌奖等奖项。截至20世纪末21世纪初,我已在加拿大多伦多、中国香港、韩国等20多个国家和地区举办了个展或联展。


          升华:从“小我”上升到“大我”

          2006年8月,我被调到中国画研究院(中国国家画院前身)工作,担任副院长,2009年起任常务副院长。同时,作为当时黑龙江省共享人才的特例,我仍保留哈尔滨师范大学副校长的职务及博士生导师的职责,并兼任中国美协理事、中国美协中国画艺术委员会委员、中国艺术研究院中国美术创作院特聘创作研究员等职务。2007年以后,我在中国艺术研究院开始招收研究生,在中国画研究院则招收高研班或课题班学员、访问学者等。

          应该说,这段时间既是我在视野、格局、心胸及综合素养方面得到提升的重要阶段,也是我在创作上多方探索、冲刺,以及此前创作积累集中爆发的相对多产的黄金阶段。尽管管理工作十分繁忙、新的工作任务不断增多、教学工作量时常增加、各类展览和学术交流活动也十分频繁,但对我而言,这些既是新的挑战,更是难得的提升机会。对于一个视绘画为生命的艺术家来说,我充分利用了所有能利用的业余时间进行创作,并乐此不疲。

          这段时间里,“八荒通神”系列逐渐走向成熟,并拓展丰富为“静观八荒”系列;“唐人诗意”系列新增了“德为良田”系列,共同组成“精神家园”系列;多年国外写生积累的大量素材和草稿,也汇集成“域外写生”及后来的“彼岸理想”系列;同时,“静观八荒”与“唐人诗意”进行了一定程度的融合,彰显天地人和谐共生观念与理想的“天地大美”系列也日趋成型;多年国内写生的画稿则构成了“河山锦绣”系列。

          2012年9月9日上午,汇集我三十多年创作成果的上述五个系列国画作品及“道法自然”系列书法作品的“八荒通神——新人文卢禹舜画展”在中国美术馆举办;下午,由张晓凌担任总主持、王鲁湘与张颐武担任分主持,中、英、日、韩、德等国80多位专家学者、24位发言嘉宾及200多名美术爱好者参与的“八荒通神——新人文卢禹舜国际学术研讨会”在北京华侨饭店报告厅召开;当晚,以我的系列作品为设计元素的艺术衍生服装品牌,以“水墨禹舜时装发布会”的形式亮相北京饭店金色大厅。此后,该展览又先后在广州、郑州、济南等地巡展。

          2013年起,我尝试将现实主义题材与浪漫主义理想相结合,于2013—2015年间创作了“乾坤大义·道输八荒”系列作品,并在北京、哈尔滨等地举办巡展。2014—2018年间,我又完成了近200幅“一带一路·人类文明”系列国外写生小品,这些作品在北京“一带一路”国际合作高峰论坛期间在中国国家博物馆展出,之后又相继在敦煌、长春、厦门、青岛、苏州、南京等三十余座城市巡展。近期,我除了创作“永远的敦煌”系列,还在尝试从传统文化宝库中挖掘更多创作资源,比如正在探索的“山海经”系列等。

          我始终坚信,艺无止境。如果说,早期我的创作更侧重于宏观宇宙天地精神的神秘哲思,或是诗意人生理想栖居的微观表达;那么近十年,我的创作则更注重将这种哲思与诗意,同当代生活、社会历史以及传统文化的传承与转化相结合。或者说,我更加有意识地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创作导向,更加“接地气”,也更加凸显自己作为国家画院画家的社会文化责任。

          四十年读书学画,承蒙前辈、师长、同道厚爱,在这一过程中略有收获。今年我57岁,已过知天命之年。回首过往,我常心怀庆幸。与同龄人相比,我拥有较好的家庭环境和学习机会,遇到了良师益友,还有许多画界之外的好朋友。我所取得的每一份成绩单,都凝聚着艰辛的劳动与辛勤的汗水,这也让我深深体会到,读书学画是一件非常艰苦的事,更是一条永无止境的求索之路。山水画的灵魂与艺术精神,应当源于内心的感悟,是灵魂净化后的自然流露。面对自然时,唯有灵魂宁静,才能让画面笼罩在神秘、肃穆、空旷、神圣、永恒的精神氛围之中。而灵魂的宁静本身就是一种美学境界,是将审美精神置于首位的最高追求。因此,在探索过程中,画家的心态要清、要静、要洁、要耐得住寂寞。

          最后,我想用屈原的话与各位同道共勉——“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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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责任编辑:静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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