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云阶 老科学家 122×119.5cm 布面油彩 1957年 中央美术学院美术馆藏
“马训班”是中国现代美术教育史上的一个重要现象，对中国20世纪50年代至70年代的美术创作和教学曾产生深刻影响。它由苏联专家马克西莫夫领衔，将核心为契斯恰科夫素描教学法和社会主义现实主义创作原则的苏联美术教育体系引入中国，不仅为新中国培养了一批骨干油画人才，也建构了系统性美术教学的规范和基础。这套教学方法当时不仅对中国油画，甚至中国水墨画的革新都产生过重要影响。直至今天，在国内美术院校的教学中，在主题性的绘画创作中，这套方法仍潜在地产生影响。
“马训班”是在特定历史语境下产生的。20世纪50年代至70年代，中国油画在马训班体系的主导下，形成了唯写实、唯题材决定论的单一化创作模式。这种高度规范化的教学体系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艺术家的个性表达和艺术的良性自由发展。改革开放后的20世纪70年代末和80年代，全国各地兴起的美术思潮和现代美术运动，正是要以艺术的多元形式打破这种单一的艺术模式。这一历史过程本质上是对马训班所代表的教学体系的解构与重构。
在这场对“马训班”体系的解构浪潮中，回溯其最初的传播与接受过程，会发现其中早已蕴含着规范与个性之间的张力。这一点，在上海地区唯一参加“马训班”学习的学员俞云阶身上得到明显体现。
俞云阶，20世纪40年代毕业于南京中央大学艺术系，曾受教于徐悲鸿等西画先驱，早期作品兼具写实功底与表现主义倾向。1955年入选“马训班”学习，掌握了完整的“马训班”教学方法。毕业后回上海，先后教学于上海美专、工作于上海油画雕塑院，他成为“马训班”教学体系在上海的重要传播者。
但与北方同行相比，俞云阶的创作始终保持着某种“海派”特质。他既传承了“马训班”的严谨，又融入了“海派”注重个性表达的传统，这种“双重基因”深刻影响了他的学生辈陈逸飞、魏景山等20世纪60年代就学于上海美专的一批青年画家。
从陈逸飞于20世纪70年代前期创作的《黄河》，到其与魏景山合作的《开路先锋》《占领总统府》等作品，作为新中国美术史上重要的主题性绘画创作和历史画创作，显然延续了“马训班”的创作思路。严谨的人物造型、纪念碑式的构图，都可见现实主义创作原则的深刻影响，同时在细节的刻画与表现上，又有“海派”艺术特有的个性表现特征，如陈逸飞《黄河》画面中战士枪眼里插着的形同小花的那团红布和战士脚下画着的一行斜飞南行的大雁，显得“既英雄又浪漫”（陈逸飞语）。
作为“马训班”教学体系的上海传习者，俞云阶对陈逸飞、魏景山、夏葆元等上海年轻一代艺术家的影响很大。20世纪70年代上海写实油画、主题性油画创作在全国异军突起，并形成自20世纪早期后又一新的油画高光时刻，这跟俞云阶分不开。
“马训班”的历史如同一面镜子，映照出中国美术在现代化进程中，于“引进”与“消化”、“规范”与“个性”、“为时代”与“为艺术”之间不断寻求平衡的复杂历程。它所奠定的写实体系，如今已褪去意识形态的紧身衣，回归其作为一种重要的视觉语言和造型基础的本体价值，在中国艺术教育的多元生态中，继续发挥着不可替代的基石作用。
今天，随着当代艺术的深入发展，学界开始重新审视写实油画的价值和意义。“马训班”的油画创作和教学方法，对于绘画技能，对于事物的观察能力与手脑协调的表现能力的培养，在国内的美术院校中被保留和传承下来，并与其他方法、门类兼容，成为多元中的基础性一元。
江梅（上海油画雕塑院院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