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海与少年》 180×360cm 2021年
记得第一次偶然见到闫平的作品时,尽管当初我对作者的情况一无所知,但所见之作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感觉这是在国内见到的最好的表现主义油画作品,而这种直觉判断即来自于我对中西油画史源流的基本理解。如欲对闫平油画作出中肯的定位,也必须参考这样的坐标系。
堪称国内迄今为止无可匹敌的表现主义女画家
闫平是中国杰出的女画家。而其画风属于表现主义范畴,以此范畴评价,她堪称国内迄今为止无可匹敌的表现主义女画家,与欧美当代同类有影响力的画家相比也毫不逊色。试将闫平的绘画与欧美现代女画家如阿尔玛·托马斯、珀尔·芬、伊莲·德库宁、玛丽·阿伯特、格蕾丝·哈蒂根、琼·米歇尔等进行比较,我们不难发现,闫平在艺术想象力和表现力上,在绘画语言如光、色、形、笔触线条和构成的处理上,在作品的创造性和视觉冲击力方面,无一不可与后者匹敌。
任何新问世的艺术作品一经放入经受了历史检验的杰作序列中时,其优劣立刻显露无疑。闫平深知其理,她心中始终持有一把严格的标尺,鞭策她不断思考艺术问题,反思自己的创作方式,从中外艺术经典吸收营养,从生活与大自然中汲取创作灵感,以防止任何陈旧形式的侵蚀——用她自己的话来说,“阻挡住自我走入熟悉的套路”,正是通过不断的自我否定和自我更新,使之心灵、眼睛和手中画笔永远保持清醒、敏感和新奇的状态。
开辟“诗意具象表现主义“的新径
在此,我们不妨自我作故,暂用“诗意具象表现主义”这样一个说法来总括闫平艺术的独创性特征。表现主义艺术源于欧美,在20世纪初产生重大影响,形成了一种国际趋势,衍生出不同的流派,其中有两大主流:一为抽象表现主义,它重视色彩层次、笔触姿态和自发性表现;另一为新表现主义,它注重生动笔触和强烈色彩的交织变化。然而,这些不同的探索遵循了一个共同的宗旨,即试图摒弃形象描绘,力求表达情感体验。闫平的表现主义既入于其间又出于其间,开劈了一条堪称“诗意具象表现主义“的新径。
在闫平的作品中,丰富的色彩交响和强劲的笔触撞击既是主题也是形式,而在这抽象表现之中始终隐含着承载象征性具象元素,在此,情感是主题而非所表现的母题形态。因而,她的每一幅作品似乎都保存着创作过程的思想与情感记忆。对于闫平来说,创作时无需预设蓝图,更无法预测结果。画笔在即时的原始冲动驱使下,引导着心灵与手自发地在画布上运行。换言之,创作是一个在画笔与情感自然生成过程浸润于感知的把握行动。
闫平这一代艺术家接受过严格的写实基础训练。她前后在山东艺术院校受过整整七年的素描和油画专业训练,并通过阅读当时环境下难得寻觅到的中外艺术史书籍,对一些欧洲的古典艺术、现代艺术以及俄罗斯巡回展画派有所了解,其中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的米开朗基罗以及后印象派凡高和高更的作品对她产生了特别的触动。
闫平绘画风格变化始终建立在情感宣泄与具象隐喻融合之中,后者的构形奠定了前者表达的潜性基础。许多因素造成了她从原有的写实模式转向表现主义,其中的关键因素是,她在创作实践中对艺术与世界的真实关系产生了新的认识。与许多伟大艺术家一样,她逐渐领悟到,艺术的真实实则源自于抽象。正因为如此,艺术史学家将欧洲文艺复兴至印象主义的绘画称为再现性艺术,并赋予其“错觉主义”的名义。事实上,眼见所及皆为迷,世界和我们,包括画家本身,皆是迷一样的存在。闫平发出了这样的感叹:“生命的本质在于不断变化的活力和创造力,而人的生命除此之外,还能通过运用现实中普通的材料来构建独特的精神世界,并用这种‘生命之光’去照亮现实。生命的艺术力量来自于无限丰富性所构建的千变万化的精神世界,只有‘真实’的生命才能述说‘真实’的世界。”
试图依照个人视觉所见描绘周遭世界反而容易陷入不真实的陷阱。唯有从深入的主观性体验出发,艺术才有希望把握世界真实的一面。在这个努力中,表现性的色彩、笔触和构图有助于我们摆脱对主题描绘的依赖,从而专注于捕捉情感和经历,充分表达艺术家的感受和感知。通过这种方式创作的作品具有独立的真实生命——它既独立于所描绘的可见世界,也独立于创作者的主观情感意志。真正的艺术必会超越物质世界、个体经验和艺术语言本身,就像婴儿在离开母体后成为一个独立的存在一样。
闫平的绘画具有一种独特的品质,超越了西方表现主义的一般抽象特征。闫平的作品更加具象抽象化和抽象情感化。此外,闫平的艺术表达没有西方表现主义那种紧张气氛。在她的作品中,即使是隐含性或暴力的主题,也无不带有东方式的柔情诗意。而表达阳光、乐观意象的画面更是洋溢着这种诗情。这归功于画家长期以来在两方面的不懈努力:她力图将中国传统绘画的笔墨气韵和那种“雄鹰俯冲下来叼哺活食”般的独特笔力融入表现主义油画特质中,并将两者天然地结合在一起,以消除任何生硬的痕迹,从而强化了油画语言的表现力。这种尝试无疑为中国油画民族化的理想提供了一个启示性范例。
在油画表现主义的国际坐标系上
增添了一个全新的刻度
由此可见,闫平的成就与本文开头所设想的定位名副其实:她的风格在油画表现主义的国际坐标系上增添了一个全新的刻度——诗性具象表现主义。这是一种淌溢于自然力量,生命力量,情感力量和智性力量天然合力,铸就了独特的艺术表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