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山静居画论》作为清代画家方薰艺术思想的核心载体，在清代画论领域独树一帜。本文梳理方薰的生平经历、家学背景及艺术交游，深入分析其画学思想形成的内在动因，系统考证《山静居画论》的成书时间、创作过程与版本流变，挖掘其在不同时期的演变脉络，试图揭示其理论价值与历史地位，为绘画研究与艺术创作提供参考借鉴。
【关键词】方薰；版本流传；文人画论；《山静居画论》
方薰（1736—1799）是清代乾嘉时期浙江著名画家与理论家，其《山静居画论》至今备受推崇。他自幼受家学与江南文艺氛围熏陶，青年时期在金德舆家研习书画，奠定艺术基础。他晚年虽体弱多病，仍应阮元之邀赴杭州创作，融汇宋元笔墨与南北宗之长，形成幽秀矫健的独特风格。
《山静居画论》涵盖画学见解、创作心得、明清画家评论及名画著录等内容。该书不仅体现其艺术思考，更对乾嘉文人画流弊提出深刻批判。相较于学界对“清六家”“四僧”的关注，方薰作为乾嘉时期颇具艺术造诣的画家，其画论既是对传统画论的总结，也是对文人画问题的针砭，为后世提供了宝贵的研究素材。
方薰及其《山静居画论》概述
☆方薰生平
方薰（1736—1799），清代乾嘉时期著名画家、理论家，浙江石门（今桐乡）人，自幼受父亲方槑熏陶，酷爱书画，9岁勤学不辍，15岁随父游历三吴两浙，诗画渐趋成熟。他中年侨居禾中梅里，画艺精湛，求画者众，但他坚守文人风骨，不以书画牟利，仅偶作画以维持生计。他事亲至孝，因家贫未能及时安葬父亲，8年后才将其葬于桐乡郭公桥旁，并守墓而居。继母缺衣，他不顾自身困窘，夜行五十里购布奉养。他早年寓居程家，后得桐乡金家老夫人赏识，留府抄经绘佛，并与金德舆共同临摹嘉兴项氏藏画，画艺大进，二人结为挚友。
因家贫，方薰30岁才入赘梅里王氏。妻子王氏贤淑，虽生活清苦却毫无怨言，甚至变卖嫁妆帮助方薰的弟弟治病。王氏因病早逝后，方薰生活更加困顿，诗作中常流露孤寂悲凉之情。他晚年贫病交加，眼疾缠身，虽得阮元赏识招揽，但不久即因病返乡，于嘉庆四年（1799）去世，享年64岁。
方薰一生淡泊名利，以诗画自娱，与奚铁生并称浙地画坛双杰。他坚持“书画乃高雅之事，不可市井待之”，即便穷困潦倒，亦不轻易鬻画，仅偶作应酬以维持生计。其艺术与人格，皆体现传统文人的清高与坚守。
☆方薰交游圈
方薰的艺术生涯与桐华馆密不可分。他在金家桐华馆寓居期间，与金德舆结下深厚友谊，并结识了金德舆的姐夫赵怀玉、藏书家鲍廷博等文人雅士。金德舆与赵怀玉的资助，使他能专注绘画创作。与画家奚冈、薛廷文的交流，促进了他技艺的精进。鲍廷博常以诗文索画，激发其创作灵感，晚年更受托整理出版《山静居画论》，使方薰的画学理论得以传世。
晚年受阮元邀请赴杭州后，方薰融入武林文人圈，结识秦瀛、吴穀人、朱弼等名士，视野与画艺进一步提升。他不同于热衷功名的文人，而是出于对当时画坛的不满，试图以自身艺术影响画坛风气。尽管病痛缠身，他仍坚持完善画论，并在与文人交流中传播自己的艺术思想，最终形成成熟的理论体系。
《山静居画论》古今版本梳理
☆古代版本梳理
手稿本
《山静居画论》原稿收录于方薰《静居绪言》中，现为上海图书馆馆藏文献。该手稿由序言、诗论、书论、画论及题画诗等部分组成。其中画论卷首可见“光绪己丑年嘉平月董东初赠予丰润张韦孺留念”的题记，卷端标注“方兰士先生真迹”字样，并钤有“韦孺收藏书画”“小农”与“耀”三方鉴藏印。手稿以行草体书写，未加标点，内容不足百则，部分段落字迹漫漶，文中可见多处修改笔迹。
董棨手抄本
关于董棨手抄本的原貌，目前学界已无法窥见实物。近代出版的《美术丛书》所收录的版本，系依据该手抄本进行排印，这一版本在一定程度上保留了原抄本的基本特征。值得注意的是，该手抄本共计收录140则内容，且未加句读，这一特点与现存其他版本存在明显差异。
《知不足斋丛书》本
《山静居画论》初刊于清代乾嘉年间，收录于鲍廷博父子编撰的《知不足斋丛书》第二十卷。全书以刻本呈现，分上、下两卷，含244条论述，版式为左右双边，9行21字无句读。版心标有“山静居画论上”“山静居画论下”“知不足斋丛书”及页码。此卷还收录刘昌诗《芦浦笔记》、李冶《测圆海镜细草》等四部宋元明清著作。方薰生前托稿于鲍廷博，后由鲍士恭完成丛书最后三卷的刊刻，使该书得以问世。
《画学心印》收录本
《画学心印》是清代秦祖永编撰的八卷画论集，收录晋唐至清初重要画论。该书由徐三庚题签，其中《山静居画论》载于第八卷，采用左右双边版式（8行18字，小字双行），并加句读。版心为黑口，刻书名卷次及页码，天头处偶有秦祖永朱批。此版本内容与《知不足斋丛书》本相同，均含244条论述。
《槜李遗书》刻本
《槜李遗书》是清代孙福清编刻的地方文献丛书，现存1878年秀水望云仙馆刻本。该版本卷首隶书题名，收录的《山静居画论》为雕版印刷：左右双边，半叶9行21字，无句读，含244条画论。卷端钤“槜李遗书”朱印，次行题“嘉善孙福清稼亭校刊”，版心刻“山静居画论二卷”及“望云仙馆”，具典型清代官刻本特征。
☆近现代版本梳理
丛书集成初编影印本
1935年至1937年间，商务印书馆编纂发行《丛书集成初编》，其中第1644册辑入《山静居画论》。该版本以《知不足斋丛书》本为底本重刊，采用传统竖排形式，沿袭左右双边版式设计。版面布局上，每页设置15行，每行最多排布40字，并对原文进行句读标注，相比原刻本更便于现代读者阅读。
《中国画论类编》排印本
现代美术史论家俞剑华编纂的《中国画论类编》，1957年由人民美术出版社首刊。本书对《山静居画论》进行分类摘编，分散于泛论、人物画法、山水画法等章节，非全文收录。
《中国历代书画学论丛》排印本
2009年12月，西泠印社首次印刷出版了《中国历代书画学论丛》，该书由陈永怡负责校注。陈永怡在此丛书中，细致地为每段提及的人物、书名及生僻字词等添加了详尽的注释。此外，当方薰论及各位画家时，陈永怡还特意配上了相应的插图，以便读者能够更直观地观摩和学习。
《中国画论丛书》排印本
2016年人民美术出版社出版的《中国画论丛书》中，郑拙庐首次对《山静居画论》进行了现代标点注译。该书前言论及方薰生平及版本差异，将内容分为画学泛论、画法等四类。正文添加注释、白话译文及见解，开创性地提升了文本可读性，为研究方薰画学思想提供了重要参考。
《艺文丛刊》排印本
2017年1月，浙江人民美术出版社出版《山静居画论艺文丛刊》，合刊《山静居画论》与《溪山卧游录》，由林远见校对。林远见分句读，收陈希濂后序，附录中摘录蒋宝玲对方薰的记述、王世襄画论研究片段及方薰两首悯农诗。
《山静居画论》的古今版本差异简述
☆古代版本差异
古代画论典籍《山静居画论》现存五大重要版本，即上海图书馆馆藏的方薰手稿本、存世稀少的董棨手抄本、内容宏富的知不足斋丛书本，以及其影印本、画学心印本与槜李遗书本。这些版本在文本形态与学术价值上各有特色，串联起著作的演变轨迹。
方薰手稿本为竖排繁体，无句读，开篇修改痕迹明显，内容不足百则，多摘录前代画论，个人见解较少，类似早期笔记。董棨手抄本内容增至114则，方薰个人艺术思考增多，是研究其艺术理念的重要过渡文本。
知不足斋丛书本收录画论244则，大幅减少前人画论援引，融入方薰绘画实践与理论总结，涵盖多画科技法、画家品评及观画记录，书末陈希濂之序提供时代背景。画学心印本与槜李遗书本皆源于此，前者新增句读，降低阅读难度。
从版本演进看，手稿本是本书雏形，董棨本实现理论升华，知不足斋本经整理成完备版本，画学心印本优化句读提升可读性，各版本层层递进，构建起《山静居画论》的学术体系。
☆近现代版本差异
近现代以来，《山静居画论》主要通过排印本和点校本来传播。俞剑华编著的《中国画论类编》采取了选择性著录的方式，将该书内容分散编排，仅收录了画学总论、人物画技法及山水画技法等部分内容。而商务印书馆出版的《丛书集成初编》第1644册则完整收录了该著作，采用影印技术再现了《知不足斋丛书》本的原始面貌，并与《松壶画忆》合订出版。这个版本不仅保留了原书的两卷结构，还进行了现代标点处理。
在点校注释方面，郑拙庐的排印本开了先河。作为《中国画论丛书》的组成部分，该版本在前言中系统介绍了方薰的生平及其艺术理论，并将全书内容科学划分为四个专题：绘画理论总述、各类技法解析、历代画家评述以及名画鉴赏记录。除了基本的标点断句，还增加了详尽的注释，并在每则论述后附有白话译文和编者的学术评点。
林远见点校的《艺文丛刊》版将《山静居画论》与《溪山卧游录》合刊，进行了标点整理，并增设附录，收录蒋宝龄《墨林今话》、王世襄《中国画论研究》相关内容及方薰《山静居遗稿》中的两首民生题材诗歌。
结论
方薰作为清代乾嘉时期重要的文人画家和理论家，其代表作《山静居画论》在文人画理论发展史上具有重要地位。这位艺术家早年受家学熏陶打下坚实基础，中年客居金氏桐华馆期间通过与文人雅士的交游拓宽了艺术视野，晚年又随阮元赴杭州，进一步丰富了艺术实践。这些独特的生平经历共同塑造了他独特的艺术理念，为其画论创作提供了丰富的思想资源。
关于《山静居画论》的成书过程，目前学术界仍存在诸多待解之谜，特别是各版本的时间序列问题尚需进一步考证。本文通过对古今版本的梳理，旨在为学界提供基础性的版本参照，推动相关研究的深入展开。作为中国绘画理论体系中的重要文献，该著作的现代整理本各具特色：有的注重文本校勘，有的侧重理论阐释，有的则突出实用价值。本文通过比较不同版本，梳理文本的流变轨迹，揭示《山静居画论》多维度的理论价值和历史坐标，为读者构建了立体化的认知构架。
（作者系河南大学美术学院在读硕士研究生）
